深秋的怀念
深秋的怀念
在我喜欢的人里,有两位和爸爸同岁,爸爸如果还在,也是九旬老人了。
爸爸75岁那年意外离世,走的时候身体非常好。
和爸爸同岁的沈阿姨和严伯伯都经历了深重的老苦,卧床好几年,那种失去尊严的痛苦,令人不忍直视。
沈阿姨是闺蜜冬梅的母亲,上海人,做了一辈子医生,如今自己老病相催,卧床不起好几年,每日的痛苦情状才叫生不如死,现已住院几个月,因为疫情管控,亲人不能相见,每日倍受折磨,形容枯槁,想来就叫人锥心刺骨的痛!
严伯伯是妈妈闺蜜袁阿姨的老伴,袁阿姨和妈妈是工友,上世纪五十年代,一个从湖南农村出来,一个人上海江浙一带到山东参加工作,两人相识,同时成为刘叔叔的徒弟,入门车工,之后成为终生密友。
我小的时候因为排行第二,上面有一个漂亮姐姐,湖南话,小的就叫“细妹子”,爱称“细细”,湖南口音“细细”两字在上海江浙人听起来就是“西西”,所以袁阿姨、严伯伯夫妇叫我“小西西”,这爱称一直叫到现在,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,这样呼唤我。
严伯伯虽和爸爸同年,但大了月份,所以称他严伯伯,而袁阿姨我们一直叫夏球阿姨,是她的名,更亲,感觉就像亲戚一样。
严伯伯长得高大英俊,在医院工作,是药剂师,有文化的人,也有大城市人的那种优雅气质,他风趣幽默,特别爱开玩笑,从小到大,只要他来了,家里就有欢声笑语,所以非常喜欢见到他。
记得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,估计是节假日,爸爸和严伯伯在外面喝酒,两人都喝醉了,严伯伯坚持把爸爸送回家,爸爸的醉态是东倒西歪、呕吐不说话,真不知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严伯伯是怎么把爸爸扶回家里,然后就在我家说酒话:“我我我没有醉,是他他醉了,我送他回来,一点点问题没有,你你看,我还可以跳舞......”说着,他要拉旁边的人和他跳舞,我妈吓坏了,直说:“你醉了,快回家。”他越发说:“我没有醉,是他醉了......”这时候,我爸在卧室里躺下,早吐得昏天黑地了。
我那时候虽小,看到这个场面,一点儿不怕,只觉得有趣,好玩儿,可爱的严伯伯,喝醉了酒的样子也不讨厌。
严伯伯最后抱了一条凳子跳舞,那优美的舞姿一点儿不输给现在的明星,闹了好一会儿,才把他劝回家。
还记得十年前,我正巧从北京回宜,遇到严伯伯80岁生日,当然要参加生日宴。那时候我已经胖成现在的样子,距他上一次见我胖了好几十斤。我一进门,严伯伯就叫道:“小西西来了”,我说:“我都胖成这样了,严伯伯还认得出?”他答:“你胖成啥样我都认得,看你从小到大,永远认得的。”那天我们畅谈,严伯伯非常开心,盛赞我口才好,到中央台做个主持人都够份,那时候于丹正流行,严伯伯说:“就那个于丹,我们小西西也不比她差。”
听了这话哈哈大笑,说是他的偏爱,其实我的水平远远达不到。
他也哈哈大笑,说自己的眼光不会错,小西西就是有水平。
他那日的神采此刻就在眼前。
有一年去给严伯伯袁阿姨拜年,发现一直潇洒的严伯伯病容憔悴了,没精神说笑,八十好几的老人,只用眼神问候,沉默不语,看了好难受。
这两年,听他最爱的小女儿青青告诉我,严伯伯已经完全卧床不起了,每日都很艰难,老苦,最不堪,不知能为他做什么了。八十多岁的袁阿姨照顾老伴,也力不从心,可不愿意家里住个外人,不愿意请保姆,女儿们很为难。
我不知能说什么。
十月二十一日,看到青青突然发来消息:“我爸今天早上十点半走了,享年九十。”瞬间泪流满面。
好难过。
再也看不到那个潇洒的身影,听不见亲切愉快的呼唤,还有很多的赞美和鼓励。
回复青青:“虽然严伯伯已经高寿,可还是万分不舍,生离死别总是难的,你知道的,我也喜欢他。”
青青说:“他是解脱痛苦,过他想要的自由生活去了。”
是的,我相信一定是这样。
那么潇洒快乐的一个人,被束缚在老迈病苦的身体里,太难了。他一定是从这身躯中逃出去,换一个年轻健康的身体,去过自由欢乐的生活。
今天是严伯伯的头七,我在悄悄隔离中,回忆往事,怀念故人。
严伯伯,一路走好!
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,殊不知原来那天的相见,竟然已是最后一面。 --网言
ᴾˡᵉᵃˢᵉ ᵗᵃᵏᵉ ᶜᵃʳᵉ ᵒᶠ ʸᵒᵘʳˢᵉˡᶠ ⁱⁿ ᵗʰᵉ ᵈᵃʸ ᵒᶠ ⁿᵒ ᵐᵉᵉᵗⁱⁿᵍ.
再无相见的日子里,请你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