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小学同班同学里,有三位曾姓的湖南人,如今,他们两位都不在人世了,大约是48岁那年前后病逝,只有我,活到了60岁。50多年前,我们做同学的时候,是三个完全不同的人。虽然我们是湖南老乡,三家的父母也都相识,但我们三人不是朋友,没有太多的互动。只有一件事,我记到今天,因为曾为此哭了一场。那位姓曾的女生是顶级学霸,叫曾艳琳,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,她父亲是我爸爸单位的工程师,后来去大学做了教授。虽然我们住同一栋楼,是同班同学,却不算朋友,也无话可说,因为她成绩是顶极的好,几乎看不起所有的同学,当然包括我。我们几乎不互动,只有偶尔,她会拿着难题来问我,要我教她做,她都做不出的难题,我当然也做不出,只答不会。不知为什么,小小年纪的她就有很深的城府,非常滑头的感觉,别人向她请教,她从来不教,永远说:“我也不会。”事实上,她后来在中学连跳两级,还是考取了顶级的大学,那是八十年代的第一年啊,多厉害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不仅有学雷锋做好事的风气,何况成绩好的同学帮助成绩差的同学更是令人骄傲的事情,只有她不同,她那时就有竞争意识,虽然是稳稳的第一名,还是生怕被别人赶上......我打小就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女孩,一直没有朋友,也不肯加入任何小团体,宁愿独来独往,是一个极度不合群的人......突然有一天,听着她跟一群人在说笑,大家都笑着看向我,有一个人对我喊道:曾艳琳说,你们家一个苹果分八瓣,哈哈哈哈哈哈......我觉得难堪极了,非常丢脸,又气得要命!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事后,对一位同学哭着说:她说谎,我们家没有8个人,一个苹果只能分六瓣,不是八瓣......这件事,我觉得生气又丢脸,却不敢和她理论,只是想躲她远一点,一直怕她。后来,我车祸失去双腿,她已经跳了两级,有时候她路过我家门前,看着坐在那里的我,会过来说说话,依稀记得她说过,她所在的高中毕业班里好多男生为她疯狂,她说得含混,大约是这个意思,可我心里不信,总觉得这些话不真实。没多久,得知她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,那年头,大学生是绝对的天之骄子。再后来,听说她大学毕业在南京一家研究所工作,不久就嫁了一个西方的老男人出了国。(那还是八十年代中期,她是最早嫁给外国人的女子吧,尤其在小地方,那是很少见的。)此后十多年,没有她的消息,再次见到她,是2004年的深秋。一个夜晚,突然听见敲门声,打开门一看,一位是小学同学中唯一的曾姓男生同学(他的故事以后再写),他带着一位看起来相当年轻又土气的女子,齐肩的直发,花上衣像是上世纪的,黑色的长裤,整个人是朴素的,有点面熟,一时又想不起......还是招呼他们进门坐下,曾姓的男同学问:你认得她吗?我一下子想起来了,叫出来:曾艳琳!是曾艳琳吗?你不是出国了吗?(她看起来真年轻,二十八、九岁的样子。)男同学很满意,笑起来,高兴地说:你总算认出她来了。我们三个姓曾的同学,加湖南老乡,今天算是团聚了。(这也是我们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三人相聚。)曾艳琳突然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发票来,对我说:今年我40岁,前段时间过了生日。你应该送一个生日礼物给我,这是我飞回国时在北京首都机场买的一件饰品的发票,你给我报销了,这件饰物就算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。她那种蛮不讲理、理所应当的样子,令我大吃了好几惊,关于她的霸道记忆一下子就回来了,这个人,太奇怪!反正不能信她!我心里这样想。于是,我说:生日已经过了,不能报销发票,没有这样的事。这样吧,我这书架上有的物件,你可以选一件,送给你。她翻遍我的书架,最后选了最厚的那本书,还逼着我在上面签名,写上电话号码和电子邮箱。她的口吻是命令似的,霸道的。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,因为她一惯强势,不由分说,莫名其妙,她的表现,虽不合情理,又觉得像她的性格,就没再多想了。第二天,男生曾同学(他这时已是住在我楼上的邻居)又来我家,问:你昨天发现曾艳琳有什么问题吗?我说:没发现,我和她本来就不是朋友,几十年也没有来往,她一来就要我报销发票,觉得很不对。不过,我以为她是在国外生活久了,这是外国人的习惯吗?这时,男同学才告诉我:她出国数年,先嫁了一个美国人,不久离了婚,没有孩子。后来又去了欧洲最后定居瑞典,好像是嫁了一个瑞典男人,也没有孩子,又离了婚......不知是不是因为情感不顺,精神出了问题,疯了,这次回国,是治病的......我特意把她带来你家,就想看看你能不能发现问题。别人都觉得她有病,你居然没有发现!曾同学继续说:昨天晚餐,有很多老同学聚在一起为她接风,她表现得疯疯癫癫的,我就把她带出来,到你这里,让她和你见个面......想起来,小时候,曾艳琳是那种人:就是有关她的所有事情都是秘密,她都不会告诉别人,包括吃饭没?吃了啥?爸爸妈妈在家吗?总之,她不会直接回答别人任何一个小问题,永远支支吾吾,王顾左右而言他。非常奇怪。所以,我对她的话从来不信,也不问她任何问题。她喜欢打听我们家的事情,也不愿意告诉她。对了,这就是她为什么对别人说我们家“一个苹果分八瓣”,那是有一次她下楼路过我家,见我们家正在分苹果,上世纪七十年代啊,物质严重短缺,我们家的教育是这样,哪怕只有一个苹果,也得由四个孩子和奶奶五个人分着吃,父母可以不吃,孩子和老人必须人人有份。事实上,那一次,我们家是一个苹果分五份,不是八瓣,所以,我哭了一场。(那大约是三年级之前,是小学的低年级阶段。)我发现自己确实是个傻孩子,非常傻的那种小孩!个性又别扭,没有朋友,不懂沟通,只会和自己生气,我不喜欢自己,也认为所有人都讨厌我。事实上,当时的我是感觉丢脸了,却说不清楚,对她无可奈何,不知所措。那时候很小,后来长大了,个性没变,还是常常不知所措。话说回来,那次见面之后,又听说过她的一些疯事:事态越来越严重,家人已经控制不住她了,好像是送去了精神病院......我自己忙起来,也被命运驱使着离开了故地,就忘了她,也忘了这些人和事。前几年,我和姐姐去给爸爸扫墓,在“长青园”的墓地里绕来绕去,突然看见一处墓碑上的照片很眼熟,细一看,是曾艳琳,文字上刻的字迹,是他父母为她立的墓碑,还有她的照片。她死的时候,只有40几岁(好像是48)。赶紧叫了姐姐来看。确实是她。我们姐妹也只有一声叹息。一生到头,盖棺论定,多少人的生命故事都有头有尾的看见了。唉!她父母在墓上刻了两句对联,原句忘了,大约是说他们的女儿学业如何了得,跨越东西,成就如何非凡。她可是一个顶级的学霸啊!也算赶上了时代的风潮,是浪尖儿上的人物。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呢?我们三位曾姓的同学,她是学霸,另一位男生是帅哥,后来遇上时代风浪,也是有故事的人。只有我,平凡普通,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一个,却是唯一活到60岁的一个。如呆子所言,活过60岁,就不算夭折了。那么,他们都算是夭折了吗?人各有命,无论个体如何挣扎,都逃不出命运。这是我的观点。人生实苦,没有好坏对错,我只是观察人生,见证一个又一个有缘相识的人们,如何在命运的大海里沉浮,如何度过一生。
佛告诉我们,生命不但来之不易,而且非常脆弱,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消失,犹如风中之烛。生命能不能持续到明天、下一个月或者是明年,取决于各种不确定因素,谁都无法保证。佛教告诉我们,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,随时忆念死亡,该做的事情不能拖,一定要尽快去做。--慈诚罗珠堪布
生活里尽量不要为难他人,别人的路宽了,留给你的路才会宽,厚道不代表傻,厚道是格局,你抓起泥巴扔向别人的时候,最先脏的是你的手。——曾仕强
试图保障幸福的行为纯属徒劳,就像在流沙上建造城堡,裂隙终将吞噬所有努力。--宗萨仁波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