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人成帮
有的人,外表和内心反叛着,嘴里和心里反叛着,思想和意志反叛着,胆量和愿望反叛着,叫人看着哪儿哪儿都不对。
表面化的人,最容易误解他,他也气得没有话说,或者是越说越不对。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,全面的小,小个子,小模样,小声小气,小得正好可以和他的学生反过来,别人更容易把他的学生当成他的老师。也许是为了反抗这“小”,他在讲台上越发要做出庄严来,老学究似的讲课,可是,依然会让人认为是“故做什么”,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,他呢,决不漏出气馁,永远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。
但也要看和谁在一起,虽然他常是和我乱说话的,气得人直想打他,可需要的时候,鞍前马后的,绝对是他。交给他办的事,就可以放一万个心了,绝对办得妥妥当当。
我们叫他小G。
她是小女孩儿的模样,典型的文静、内向还有纤弱,亏得我不是以貌取人的,否则也不会那么欣赏她。突然就会说出一句你完全想象不到的“调皮”的话来,用一本正经的态度,一丝不留神就看不到的“坏笑”,还说:他妈的,真是气人。声音绝对是柔柔的、轻缓的、果断的。她是高才生,聪明不在脸上,谦虚的谈吐,温柔的神情,气定神闲的风度,叫人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从容。但走上讲台,你看她全不用看一页书,仿佛不是背下一本书来,百本书都在肚子里面,条理清晰,举例丰富,可“听”性极强,不知不觉就把一节课讲完了,她叫“下课”的时间,正好和铃声一起,完美的一节课。
我们说,如果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,最想做什么?她说:“结婚”。又说:“如果连婚都没有结,就死了,太划不来了吧。”很出乎大家的意料,那时她刚大学毕业还没有一年呢。
她喜欢花很多的钱买看起来很普通的衣服,就象她这个人,看起来平常,但含金量很高。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话,但她在我心中的份量,越来越重。
她就是小H。
远远地看着她从操场走过来,盘上去的发髻,合体的服饰,柔和的身体线条,很中国女人,很教师模样,举止有度,和身边的人说着话,心想:好美的少妇,不知是谁家的娇妻,一定被宠得很好,也许是骄傲的人。
并没有想过要和她多说什么,我对骄傲的人,也是骄傲的。
居然她会有一个工作了的儿子?!太奇怪。本来以为,她的儿子还在学步。她为了了解儿子开始了解小G,她象母亲一样地提问,也象母亲一样地关心小G,衣服穿得够不够,路上会不会下雨,早餐吃了没有,心里在想什么。
她居然还和我们谈《廊桥遗梦》,说婚外恋,还和我们一起大笑,全然不顾有失身份,太奇怪。
知道她有一个很和睦的家庭,夫妻恩爱,儿子孝顺。
她带一个很乱的班,是别人带不下来了,才把她换上。我怎么也想象不了:那么柔弱的外表,怎么能镇住四、五十个人高马大的叛逆青年。可她呢,走进教室,听着那些闹声,等了半天,轻声说:“别人都说你们厉害,我看也不过如此嘛,原以为你们都一个个翻到天花板上呢,看了半天,都还是坐着的,一个飞上天的也没有。这有什么呀?!”
一个星期后,这个班就安静了。不知她用的什么办法。
大家都叫她L老师。
有一年,我们有缘搬到一个办公室里做了同事。后面的故事都顺理成章了。
本来,我有一个原则:决不和同事做朋友。你想呀,天天在办公室见面,如果还要在业余时间约会,不是太麻烦了,就这么几张面孔。再说了,同事都是利益相争的人,怎么做朋友?明争暗斗才是常理呢。
不知不觉的,发现我们的办公室总是笑声不断,下班了,大家都不愿离去,什么教学的事,书本的事,看电影的事,吃馆子的事,甚至家里的事,除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我们不说,我们可说的事越来越多。我们真的以办公室为家了。
我会请小G为我跑腿,请小H为我解答时尚,请L老师为我出谋划策。然后我们一起开心。
小G永远胡说八道的可爱,小H永远文雅温柔的淘气,L老师永远忘掉年纪的逗趣,管他呢,我们反正没有是非的高兴。该做的事一件没有少做,只有帮助,没有矛盾,世外桃源般的快乐,而成长在不知不觉中完成。
我们在办公室闹还不够了,开始请吃和吃请,我们谋划着到大大小小的馆子去,把每个人的喜事当成大家的喜事,每个人的成功当成大家的成功,十块二十块就能让我们吃得高高兴兴。
我们在城里闹得还不够,谋划着远行,山水之间也留下我们同行的脚步,我们在空无人烟的地方开怀大笑,对着奇峰高喊:我来了!我们来了!
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我们早就不同办公室,甚至不同学校了,但每隔一段时间,我们还会聚到一起,找一个理由,或者什么理由也不用,我们仍然会小聚一下,甚至相约出游。大家很久没见了,只要聚到一起,时光就会倒流回去。大家外在的,随着岁月变化的性情,还有变化的职务都不存在了,那特有的,胡说八道的时光回来了。
别人也叫我们“四人帮”,不同的是,我们是三女一男,我们三个女的分别是小G的姐姐、小姨和姑姑,虽然小G打死也没有承认过,但我们依然互相认证。
谁也不懂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合得来,我们也不懂。我们是年龄、性情、性别、爱好、习惯各不相同的四个人。我想,我们相同的一点是:骨子里面的与人为善。我们愿意你好我好大家好,我们果然你好我好大家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