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胡思乱想--读书笔记
我的胡思乱想
----独立女性百年之进退
同时翻开两本书,一本放在客厅,一本放在阳台。坐在哪里就读哪里的书。这几日,读杨步伟的《杂记赵家》和金雁的《雁过留声》,乱生感慨。
杨步伟,生于19世纪末,整整长金雁65岁,正是祖孙的差别。
两位女子有一些相似之处:同为知识女性,生长在知识分子之家,自身也都努力向上,嫁了天才的丈夫,夫妻恩爱,各有所成。当然,天才的级别不同,驰骋的空间大小有别,更感慨的是绽放的年代特色太不同啊。
令我胡思乱想的是:早生了65年的杨步伟显然比生于20世纪50年代的金雁要独立自由强大得太多了,人生的精彩程度也远胜万千。时代,哪里一定进步呢?远远退到不知多远的地方去了。
如果说读杨绛总能令我平心静气,读杨步伟就令我解气、畅意、痛快至极,真是快意人生,充满力量,不惧艰险了。
这样的女子,才是女中丈夫啊!
你想啊,公认的旷世奇才赵元任博士,27岁那一年为英国哲学家罗素到中国讲学做翻译,绝对的青年才俊,遇到年长他3岁的杨步伟,那是1920年呢,一个31岁未嫁的女子简直奶奶级了。赵元任爱上了独立新女性杨步伟,坚定追求,终成良缘,这是多么罕见的眼光。此后相伴60年,成就了现代公认最美满的婚姻之一。
1921年--1981年,他们一起经历了时代的大变迁,去国失乡,却生活得趣味无穷。这位中国第一代医学女博士,年过30之后才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,生下四个女儿,一家子都是超级学霸,真真令人称奇赞叹。
傅斯年这样评杨步伟:新时代的女中能人,是豪杰,是英雄。
“我跟人反就反,跟人硬就硬。你要是跟我横来,我比你更横;你讲理我就比你更讲理。”杨步伟如是说。
后来的事实证明,似乎天生“反骨”的杨步伟,便是这样一位有主见有独立意识的自由女性。
婚姻,对于这类独立女性来说,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,而不是全部。
这就决定了她们在婚姻里,即便做了全职主妇,照样可以活得洒脱而自信。
无论婚前婚后,都要有光。这道神秘的光,在杨步伟身上一直光芒闪耀,即便结了婚,即便后来生了四个女儿,即便为了生活日夜操劳,她一直从未放弃自我成长。
做全职太太之余,她喜欢写写散文,先后出版了《一个女人的自传》、《杂记赵家》等书。
她做得一手好菜,没事喜欢研究菜谱,研究着研究着,就出版了《中华食谱》。
这本书由胡适和诺贝尔奖获得者赛珍珠分别撰写前言和序言,一度风行欧美,再版十二次,至今仍然是美国烹饪界的畅销食谱。
法国女星苏菲玛索曾说:
“女人最可悲的不是年华老去,而是在婚姻和平淡生活中的自我迷失。”
只有像杨步伟这样,一直充满热情和活力,从不放弃个人成长,让自己身上的光芒永不消失,那么,无论是自己的生活还是婚姻家庭,都会变得活色生香。
在那个动荡的年代,杨步伟以特立独行开辟出一条新路,成为新女性的楷模;在事业的巅峰时刻,她又急流勇退,甘愿隐身幕后,给出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人生答案,这一答案正如她在自传《一个女人的自传》开篇说的:“最要紧的,我就是我,不是别人。”
这样独特的杨步伟,以她自己独特的方式,走出了不同于任何人的独立人生。我就是我,不是别人,独立做自己。这就是赵元任爱的那一个独一无二的女子。
他们成就了公认的现代最美满的婚姻之一。
胡适贺赵杨夫妇25年银婚诗:“蜜蜜甜甜二十年,人人都说好姻缘。新娘欠我香香礼,记得还时要利钱。”
在两人金婚纪念日那天,杨步伟写诗:“吵吵闹闹五十年,人人都说好姻缘。元任欠我今生业,颠倒阴阳再团圆。”
赵元任幽默回诗:“阴阳颠倒又团圆,犹似当年蜜蜜甜。男女平权新世纪,同偕造福为人间。”
在这个不让人说真话的时候,她说出了自己真实的人生经历,这本身就是价值。每个小人物的真实历史,构成时代的真相。
这是金雁散文集《雁过留声》带给我的感受。
她生于1954年,是著名学者秦晖教授的夫人。这是一对学者夫妻,金雁教授也是博导,研究中国苏联-俄罗斯、东欧问题研究领域,是具有领衔地位的专家,被认为是当代少有的女性公共知识分子之一。
秦晖和金雁夫妻是一对“术业有专攻”的优秀学者。丈夫秦晖是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,在历史学和农民学方面有突出建树;金雁曾是中央编译局研究员,在苏联东欧问题上有独到见解。他们相濡以沫、同甘共苦,在清贫与寂寞中保有著中国知识份子的尊严和智慧。(摘网文)
他们是1977年第一届高考后读研究生的同班同学,被公认为是当代感觉最敏锐、视野最开阔、思想最活跃的学者,专注于学术,并非甘于清贫,生活水准却在普通居民的标准之下,为了改善生活,甚至三次预“假离婚”,虽然未遂,却令人无尽叹息!
有记者把他们与梁思成和林微因,钱锺书和杨绛,陈乐民和资中筠等同提并论,称他们为最优秀的学者夫妻。秦晖教授的天才已经有许多故事流传,金雁教授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总给人典型的贤妻良母的感觉,说话温柔,从容淡定。谈起她专长的苏俄东欧史,学者的本色立马表露无遗:专业、严谨、一丝不苟、循循善诱、孜孜不倦。她与秦晖常常双剑合璧,一正一反,攻守兼备,着实为我们呈上了历史、人文的盛宴。
可是,读她的人生故事,更多的感受却是压抑、荒诞和透不过气来。还有,强烈的无助感,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巨浪之下,太无力了。
秦晖有个口头禅----什么是我们时代的真问题?
这是一个真正的问题!
金雁比杨步伟晚生了65年,她也竭尽全力做独立女性,并且在这个时代已经算相当独立。可是,相比之下,与杨步伟的独立却远远不在一个层面上,相差也不是一级十级……
从阳台到客厅,我恍恍惚惚,不知时代是进步还是退步了。
我想,杨步伟如果生在65年后的西安,一定成不了后来那个独特又快意的女豪杰;而金雁如果有幸能生在65年前的那一家,十有九八会成就真正独立的畅快人生!
附文:
很偶然地,在一个饭局上,杨步伟遇到了留美归国的赵元任。此时,28岁的他是英国哲学家罗素访华的翻译。青年才俊,风度翩翩。
赵元任对杨步伟是一见钟情,不知不觉间,他便成为了森仁医院的常客。每次,他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跑到医院去,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是“醉翁之意不在酒”。
泰戈尔曾有诗云,世界上最远的距离,便是“我站在你面前,而你却不知道我喜欢你”。赵元任便有此困扰。
一开始,杨步伟以为赵元任是对自己的合伙人李贯中有意,就好心善意地创造机会撮合他们。
对于杨步伟的“撮合”,赵元任内心是拒绝的。但即便他精通8国语言、33种汉语方言,“我爱你“三个字却断断难以说出口。
被相思和痛苦折磨了几个月之后,某一个春日,在中山公园里,赵元任终于情不自禁地向杨步伟表白了爱慕之心。
1921年6月,两人结了婚。结婚过程简单到令人诧异:
他们到定情的中山公园拍了张照片,再向亲朋好友发了份结婚通知书。他们还邀请了胡适和朱徵作证婚人签字,在结婚证书上贴了四角钱的印花税,并简单地吃了顿饭。
如此,便是这场婚姻的全部过程了。
找到了合适的人就好,什么仪式感不仪式感,他俩一点都不在乎。
1981年3月,92岁的杨步伟在美国病逝。
赵元任哭得像个孩子,他固执地不肯回自己的住处,一度悲伤地给友人写信说:“韵卿去世,一时精神混乱,借住小女如兰处,暂不愿回柏克莱,今后再也不能说回‘家’了。”
孤独地生活了一年后,赵元任在美国逝世,享年90岁。
赵元任曾留下遗嘱,要求把自己和妻子杨步伟的骨灰撒向太平洋,随着浩渺波涛流到故土。
终于,两人一同归了“家”。
天上飘着些微云,地上吹着些微风。啊!微风吹动了我头发,教我如何不想她……